以前，之後。

我和他相處起碼有個十幾二十年了。

那年，是個悲慘至極的一年。

父母遭受車禍，死了。爸爸一生經營的公司，被股東倒戈了。

人說比政府還富裕的李家，一夜之間瞬間被成了空殼。

無家可歸的我，被好心的曹叔帶回家了。

因為，他跟我爸爸有著所謂的龍陽之癖。

大概是心疼吧，所以我就被帶回曹家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深邃的眼窩，直勾勾的看著我，像是說著「你是誰？」一般的瞪著我。

兩人熟了之後，我才知道，他小我兩歲。

小我兩歲的他，總是在朋友面前神氣樣的說著：「他是我哥哥！」。

「晟敏哥哥，我可以牽你的手嗎？」小女孩臉色羞澀的說，連我都不忍心拒絕了。

「摁，好。」我對小女孩笑了一樣，並牽上她的手。

誰叫這半路跑出來一個程咬金？

「不行！他是我哥哥！誰都不許碰！」他像是在搶玩具一樣緊緊的抱住我，心裡，有些雀躍。

自己原本厚實的防備心，好像就是被他一層一層的拆除的吧？

我永遠都不會忘了高中畢業那天，

那時，他高一，我高三。

「哥，我得跟你坦承一件事。」

「什麼事阿？說阿？」忙著明天複習考的我，回應了他。

「我，和八班的敏賢交往了。」他吞吞吐吐的說出了。

「很棒阿，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她嗎？」我驚訝了，心有些破裂的感覺。

「是阿！可哥，你不生氣吧？」

「幹嘛生氣阿？」語氣中帶點彆扭，我能生氣嗎？

「沒，沒事。」語中帶點失望，以前的我並不瞭解，但後來我知道了。

他在一次聯誼派對時告訴我的，

人家說酒後吐真言，這回可真實現在我身上了。

「哥，其實我不喜歡敏賢。」

「那你幹嘛跟她交往？」

「因為有個笨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喜歡他！」街燈灑在那好看的臉龐上，我看傻了。

「那你喜歡誰？曹大少爺？」

「你。」

「傻拉你？」我嗎？原本破裂的心似乎又被補起來了。

「沒！我從一見面就喜歡了！」他對我大聲的喊著。

「唔.....」嘴唇突如其來的濕潤感，他，吻了我？

可是，傻瓜，我們是不可以相愛的。

你是有未來的，我是哥哥，不可以把你教壞。

「我們不可能的，圭賢。」狠心的將他的手甩開，心又開始有了撕裂感。

「怎麼不可能！我喜歡你，李晟敏。」第一次，他喊了我的名字，認真的對著我說。

「圭賢，別鬧了，我們不可能的。」

傻瓜，知道嗎？我很高興你對我說＂我喜歡你＂，

可是，曹叔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步入跟他一樣的後塵，

即使我們不管，可他們是不會接受＂同性戀＂的， 

「不管，哥，我們在一起吧。」

「曹圭賢，別讓我討厭你！」他極力的推開了曹圭賢，斥喝。

一句話，使曹圭賢征住了，

這語氣，已經不像是以前那個寵他、溫柔的晟敏哥了。

難道喜歡你，是錯嗎？

「喜歡你，錯了嗎？」曹圭賢對著他大吼，並跑走了。

留著他一人在那待著，淚珠一顆顆的滲入地上，

傻瓜，對不起，我愛你。

隔天早晨，一如往常，鳥兒還是花園裡吱吱叫叫的。

以往的生理時鐘還是使李晟敏起床刷牙洗臉，

唯一不同的是，白皙的臉出現了以前不可能的黑眼圈，

原本可愛迷人的大眼睛，也出現了明顯的紅腫。

另一邊的曹圭賢也不例外，平日就有黑眼圈的他似乎更重了。

這讓一早等待他們的曹爸和曹媽頓時驚呼：「這兩兄弟是怎麼了，一起失戀阿？」

過了一星期的第一節下課，曹圭賢便馬上到了八班找孫敏賢。

「敏賢，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孫敏賢頂著笑臉的回應他。

「我們，分手吧。」

「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對不起。」曹圭賢看著眼前的孫敏賢原本的笑臉頓時僵化，便又補上一句。

「一句對不起，你以為我能接受嗎？」孫敏賢將頭壓得低低的，倔強的她，從不讓人發現自己傷心的樣子。

「對不起。」

「算了。」曹圭賢，我一定，會得到你的。

傍晚，放學了。

曹圭賢帶著喜悅的心情回到家了，

可李晟敏，卻不在了。

「媽，哥呢？」

「他沒告訴你嗎？他留學了。」

「留學？哪裡？」

「你哥也沒講，他說想好好學習不想打擾我們。」

「爸就這麼讓他去？」

「是阿，這是你爸想給他買機票和找學校，可你哥說自己有存錢，不用我們擔心。」

原來他什麼都計畫好了，早在自己跟他告白前，就想著要怎麼離開了。

難道默默在一旁守護你的機會，也不願意施捨給我嗎？

可誰知李晟敏只是去日本遊學了一年就回來了。

但他認識的人，並不知曉。

後來的他，當了他一直夢想的屋內設計師，

再後來，在設計圈裡有了名氣，但始終，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只知道知名設計師K.M設計出許多令大眾都喜愛的屋內設計，而且，價值不斐。

再後來的第二年，電視上一直播報著：「曹氏集團總裁和孫氏千金即將步入禮堂。」

這讓李晟敏帶著燦爛的笑容大聲嚷嚷的約著公司的職員和知名明星金希澈他們一起吃飯喝酒，

誰都不知道那燦爛笑容背後，他在哭泣？

那天的李晟敏喝得特別醉，而剛好金希澈也不知怎麼了，

兩個就抱在一起哭，哭得唏哩嘩啦的，任誰都傻住了。

隔天媒體就播報著：「知名設計師K.M和大明星金希澈有染？」、「設計師K.M是同性戀？」

這回可真惹惱了金希澈，雖然媒體說的也沒錯，

但自己的戀人可不是自己的弟弟阿，家裡的那根木頭還等著自己回去解釋呢！

而李晟敏，變得完全不像他了，

蓬頭污垢的，跟原本有嚴重潔癖的他完全畫不上等號。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了？

再後來的第七年，那天是他那可怕的哥哥金希澈的結婚周年，

那天的六年前，因自已跟澈哥的緋聞，搞得好脾氣的庚哥氣沖沖的帶著澈哥飛去荷蘭登記了，

幾天後，媒體又張揚著：「韓氏總裁和大明星金希澈結婚了。」

李晟敏索性提著前幾天所定的蛋糕，搭上了差點開走的地鐵。

地鐵停靠了仁川站，抵達了他的目的地。

那時，已經入冬了，外頭漸漸飄起了綿綿細雪。

他提著那蛋糕，像個手上有什麼寶貝似的呵護。

卻見著了一副景象，

那天他是最後一次見到曹圭賢了。

只見他牽著一個小女孩。

女孩有著濃眉大眼，還有像極她爸的小捲毛。

笨蛋也會知道，那是他女兒，不是嗎？

手突然放鬆使原本緊握的蛋糕瞬間掉入地上。

「叔叔，你的蛋糕。」女孩撿起地上的蛋糕，眨著大大的眼睛對著他說。

「謝..謝謝。」立刻向女孩道個謝，並轉身走往自己原本的方向。

你，又想逃走了對吧？李晟敏。

「哥，好久不見。」因發育而變成低沉的嗓音，喚住了李晟敏。

「好久不見。」立刻轉身回來，看著那個已經許久不見的男人。

「你過的好嗎？」兩人的默契莫名的貼合在一起，同時說了這句話。

「很好。」默契好像不捨得分開，又同時說出了。

「小孩都這麼大了，叫什麼名字阿？」李晟敏立刻轉移話題，意圖想化解說不出的尷尬。

「叔叔，我叫璦敏，曹璦敏。」小孩稚嫩的聲音從他耳裡化了開來。

是自己想太多了嗎？肯定是。

「我要先走囉！再見。」他強忍了溢流出來的淚水，故作堅強的轉身走掉。

「再見。」

李晟敏，你是我消除不了的印記，我愛你。

曹圭賢，一直沒說出的我愛你，對不起。

 祝你幸福。

到現在我知道我名字的意思了。

曹璦敏，原來是爸爸愛晟敏叔叔，

可是固執的媽媽卻仍信著是爸爸愛著她的。

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晟敏叔叔看著爸爸時眼眶紅紅的，

因為他愛爸爸。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那個美麗的人，也是最後一次。

他那因為冬天寒冷而被凍紅的臉頰，和那一直停留在眼眶的淚水，

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裡。

（完）